2016年5月，美國政府頒布反洗錢新規，要求金融機構確認業務往來公司的真實所有人身份。要知道在美國，有些州注冊公司是不需要提供真實所有人身份的。新規的推出引起了全球金融機構的高度關注。為什么美國的法規在全球反洗錢領域如此重要？金融機構及工作人員應如何防范“洗錢”風險？本期“深資訊淺學習”為大家揭開反洗錢的神秘面紗，解密“風險為本”的防范方法。

2014年6月，美國司法部對法國巴黎銀行開出了“史上最高罰單”，金額接近90億美元；
2015年11月，英國巴克萊銀行在交易合法、沒有任何金融犯罪的前提下，依然收到英國監管局的罰單；
風險為本的方法：根據客戶的風險評級進行審查，高風險的客戶和業務要強化調查；

全球金融機構反洗錢四大基本義務：
1.客戶盡職調查義務
2.大額交易和可疑交易報告義務
3.資料和交易記錄保存義務
4.建立反洗錢內部控制制度義務

上一期我們介紹黑錢怎么洗白的一些常用的辦法，這一期就談一談關鍵的核心，作為金融人員，應該怎樣防范洗錢的行為。

這里要講三點，第一個，誰防范？是不是只是金融機構的事情？第二個，防范的義務有什么？因為，如果違反義務了，就會被懲罰，不防范會有什么后果？

先說一下誰防范，實際上大家都看出來了，這錢肯定都是要經過金融機構的，那么金融機構通過任何的一個產品一轉換就變成合法的，變成干凈的了。所以整體上而言，全球政府監管最重要的就是金融機構，那金融機構就是我們反洗錢的主體，而且監管對于金融機構或者銀行最根本的要求就是銀行不能淪為洗錢的渠道和工具。那全球有一個反洗錢的聯盟和組織，叫金融行動特別工作主，他就規定和規范了全球大家一起要遵守的一個國際反洗錢組織和原則，那各個國家都是在這樣的一個統一的原則上去建立自己分別的罰洗錢條例和法案。這就像一個大的俱樂部，這個俱樂部當中的成員，如果你接受這個原則，那咱們成員之間做生意大家可以方便一些。但如果你不是成員，你被俱樂部排除在外，說明風險很高，成員和非成員做生意的時候就會百般挑剔，而且還可以去制裁你。

所以我們中國也是非常積極的，在 06 年的時候就頒布了反洗錢法，都符合國際反洗錢組織發塔夫的一個原則，這樣的話 12 年正式成為法塔夫的成員。那成為成員以后，實際上就意味著我們要遵守各個國家以及我們國家的這些反洗錢的條例。咱們中資的銀行現在到海外開展的是非常的積極的，那你想我們要去到任何一個地方開疆拓土，就必須得先研究一下反洗錢規矩，評估一下要做些什么，和中國有些什么不同，否則就會像法國巴黎銀行成為前車之鑒。為什么？就是因為他吃了一張美國監管當局發出來的史上最高的反洗錢罰單，是 89. 7億美元。那這個案子還是比較值得講一講的，那為什么美國罰這個巴黎銀行這么多錢呢？比他一年的利潤還多，這整整一年就白干了。那我們看一下他干了什么呢？主要是這樣的，巴黎銀行向受美國制裁的國家蘇丹、伊朗、古巴替別人客戶匯款的時候，故意把客戶的姓名給隱瞞了，那這樣的話就查不到這個錢最終是誰付出去的，那么就順利的付到了美國不喜歡去的那些國家，就被美國說你是幫助客戶轉移和洗錢了。

那實際上咱們都知道這么大銀行一定不會去刻意的幫助被制裁的國家，更不會沒事去惹美國，肯定還是受了利益的驅動。他能冒著這么大的險去做這些交易，肯定當中轉移的金額是非常巨大的，賺到的錢也不少。在這里給我們的教訓就是銀行不能見利忘義，還是要把反洗錢這事當成一個很重要的事來做，有些客戶還是要放棄。

反洗錢金融機構有哪四項基本義務是一定要遵守的？我們來看一看，這也是大家一定要記住的和工作當中要去實施的第一個客戶盡職調查，他的簡稱叫CDD，全稱的英文叫 Customer Due Diligence，實際上包括我們講的客戶身份識別，就是大家都在講的KYC、KRC、 Know your client 和監控賬戶活動，你不僅在他開戶的時候要識別，更重要的是今后賬戶的活動你還得去很關注。

實際上這是最重要的一環，大部分銀行被查都是因為盡職調查沒做好，就用風險為本的方法來解釋一下原理。再舉一個例子，銀行實際上 80% 的風險都是由 20% 的高風險客戶引起的。二八原則同樣適用，根據客戶的風險評級來進行審查，對高風險的客戶和業務實行強化調查，對低風險的業務實行簡化調查，不要所有的案子都統一使用力量，讓很多高風險的客戶成為漏網之魚。

比方說當一個人進來開戶的時候，在識別身份的時，第一要看他是不是政要人物。第二個很重要的觀念就是 PEP，Political Exposed Person，如果他是國家首腦、政府官員、軍事官員，或者在咱們中國主要是國有公司的高管，或者是上市公司的高管，這就意味著他們的地位讓他們有了更多的腐敗的可能性，這些人統統都是高風險客戶，就得對他們在行里所有進行的業務加強進行盡職調查。

還有一個就是大家在中國開戶，那么拿著身份證幾分鐘就能把戶開好。可能有的同學當中是出國留學的，就知道咱們留學生去開戶很麻煩，是吧？不僅要有 100% 的身份證明，就是護照，還得有你租的房子的，交了煤電水氣費的賬單，銀行才給你開戶，所以我們當時開戶都要等一個月。實際上是通過我住在什么地方，銀行很清楚的可以了解這個人的身份，這也是中外在開戶上非常大的一個不同，外國更強調在客戶調查、身份識別方面的一些單據的提供。

那我們現在講一下現在反洗錢狂潮下，英國監管當局 FCA 給中資銀行做了一個比較好的總結，中資銀行在海外尤其是英國的QRC 做的不好。

QRC 做的不好主要體現在哪幾個方面？
第一個，沒有充分調查客戶的業務性質和來中資銀行交易的原因，資金來源了解的不清楚，這個誤區可能還是跟國內的要求是相關的，剛才也對比了一下，的確是不大一樣，所以到海外工作的同事特別注意。
第二個，我們在海外的分行的工作人員，對國外國企的客戶當中的政治公眾人物進行加強行的盡職調查要委托獨立可靠的渠道了解個人身份、個人信譽、工作情況，個人資金的合法性，以及這個人要跟境外交易對象的之間的一些受益關系。
第三個，中資銀行沒能夠有效地提供貿易融資產品和軍工產業無關的相關證明，這主要是在反恐的大背景下，剛才也講了，做虛假貿易還是蠻簡單的，所以一定要看這個貿易的真實性。

大家重點關注的軍工產業，要能夠比較清醒地提出沒有相關證明，這三點實際上都是在盡職調查當中。我們作為一線的員工，一定要根據銀行給的風險模型識別，對客戶進行仔細加強的調查，所以什么客戶的業務不做，什么客戶的業務做在第一道關，一線的同事就得把好。
第一個義務就是做完客戶盡職調查以后，就要跟銀行發生業務了。
第二個義務是大額交易和可疑交易報告的義務，這里可疑交易報告是核心，實際上銀行只要能夠把可疑交易識別出來，報告出去，如果再查，多半是查不到銀行的責任了，也就說規避了 80% 的反洗錢風險。但做到這一點是非常非常難的，因為只靠系統去篩選有問題的交易，往往它不是最典型的。還有好多的確是要人工判斷的，比方說這個人來開戶，他在柜臺的一舉一動，你察言觀色的結果，系統又不認識，輸進系統，它都一樣的。
 

所以咱們一定要靠一線的同事去察言觀色，多問幾個問題，做完剛剛說的盡職調查以后，要把真正的可疑的再上報，在這個層面上報以后，合規專員就有義務去對上報的可疑交易再進行審核。那么對于合規專員而言，對業務的熟悉度和剛才講到的很多的洗錢的常用手法和注意事項，以及現在國際動態就得非常敏感，很多一線員工也不是很熟悉國際動態，所以要對這些很敏感的信息再進行篩選，才能保護銀行在國際業務上做起來是不受監管檢查風險的。
確定可疑交易匯報給監管機構之后，還有一個客戶退出的環節，這就是咱們銀行管理層的決策了，是不是所有的客戶都要做？是不是客戶都是上帝？作為盈利機構，銀行的最大的挑戰也在這里。剛才講到 BNP 的案例，要對高額收益的業務和客戶 say no，銀行是不是有魄力做到，還是需要一些決斷力的。為什么現在監管當局會對每個反洗錢的案子都罰的這么狠？估計也是要讓銀行知道，一旦違反成本巨大，還是老老實實的合規比較好。

第三個義務，資料和交易記錄保存的義務，通常國內外都要求保存 5 年，大家會說這個義務好遵守，怎么還會出事？這里舉個例子，在 2013 年，巴克萊銀行就跟美國監管當局匯報說，我們巴克萊銀行系統遭到蠕蟲病毒襲擊，從 02 年到 12 年、 10 年的買賣指令、交易單據、確認單據、客戶記錄和所有的電子資料都無法保存、變更，已經全部沒有了。美國當局當然不買賬，一下子就開出罰單 370 萬美元。
第四個義務，建立反洗錢內部控制制度的義務。這個義務提上去也很簡單。實際上還是遵守內控制度的事。舉一個例子，也是巴克萊銀行。在 15 年，英國當局就給巴克萊銀行因為反洗錢控制不力，罰款 7200 萬英鎊。

這個案子很典型，過程這樣的。
英國監管局發出聲明說，第一，我們沒有發現巴克萊銀行做這筆可疑交易的時候是有任何金融犯罪，也沒發現參與這筆交易的客戶存在任何金融犯罪行為。巴克萊銀行為什么會被罰呢？就是因為他沒有按照自己所制定的合規標準程序走，把有問題交易的客戶的秘密保密過頭，他怎么做的？就是巴克萊銀行有一筆所謂的世紀大單的客戶簽了一個協議，說我幫你做所有交易的時候，一定不泄露客戶的身份秘密，如果泄露了，就賠 3200 萬英鎊。為了能夠讓這些客戶成為他的主營客戶，能夠賺到這筆世紀大單 5200 多萬英鎊的收入，巴克萊銀行就簽了這個協議，簽完以后把客戶和交易的所有資料保存在一個秘密保險箱里，這個保險箱放在什么地方只有很少數人知道。但是根據合規，所有的資料都應該保存在銀行的電腦系統當中的。

所以英國監管當局就認為把大量文件鎖在保險箱當中，而且還沒有人知道這個保險箱放在啥地方，已經破了我們的底線，就開出了 5000 多萬英鎊的罰單。
實際上就這筆交易而言，客戶都是政界人士，按照咱們剛才說的反洗錢的 RBA base 的風險為本，巴克拉銀行應該用更高水平的調查和合規制度，以及監控賬戶的水平來處理這些客戶。就是因為巴克萊銀行實行了比自己制定的制度還低的水平，做了盡職調查和客戶行為的監測，所以才被罰款。
沒有任何犯罪誘因的情況下，就是因為違反了內控制度，也能拿到大罰單。所以我們大多數銀行被罰都是執行當中的問題，利潤誘惑太大，就鋌而走險了。

綜上所述，不知道大家發現沒有，談了那么多的高危客戶高危業務，總結一下，實際上能夠最多接觸洗錢案件，或者說洗錢案件高頻發生的那些業務條線，基本上是集中在個金業務領域，特別是私人銀行業務，然后是公司銀行業務和我們的國際業務條線，這些條線的工作人員就要特別注意上述四項義務的履行。

現在講一下反洗錢監管不力，銀行是不是罰款就了事了？實際上也不是，除了罰款，銀行會遭受更多名譽、業務，客戶損失。往往除了罰款，監管機構還會給銀行其他的懲罰。比如剛才說的法國巴黎銀行，它的紐約分行就被禁止為期一年的美元結算業務。大家都知道一家國際銀行如果不能做美元結算業務，就意味著很多基本業務的收入都沒了。對于很多上市銀行來講，出了這種消息以后，市值大跌是非常不利的。比方說渣打銀行自紐約州金融局指控他反洗錢不利以后，市值就一度蒸發了22%，價值是 110 億美元。最差的結果就是倒閉，被監管當局盯上以后，信息傳出去，銀行就會發生擠兌，或者客戶說我跟你做生意太不安全了，我不跟你做生意了，那慢慢的就會倒閉，馬德里銀行就是這么倒下的。

除了這些錢，名譽、業務、客戶的損失，還有就是刑法。那這刑法就比較嚇人，要坐牢了，對吧？坐牢不會懲罰法人，一定是懲罰這件事情的具體業務的人員，所以從員工角度來講，有更高的個人風險。在這里我們主要從洗錢罪的認定角度跟大家做一個中外的區別的，這個區分大家一定要知道，歐美的洗錢罪比中國要嚴格的多。從法律角度來解釋洗錢罪，美國刑法有四種犯罪心態，蓄意、明知、輕率和疏忽。

而美國洗錢罪在主觀要素界定的時候，就有兩種心態，一個是蓄意，一個是明知，把輕率和疏忽排除在外了。歐洲不一樣，歐洲就更嚴格，它是除了蓄意明知，還把疏忽的洗錢行為也認為是犯罪。所以如果你說不知道，在歐洲是熬不過這一關的，那中國呢？就只有明知才算犯罪。所以我們中國同事肯定說，我說我不知道，那當然你就沒法罰我了。

可是到了歐洲是不行的，一定要證明自己沒有疏忽，沒有瀆職，怎么證明？只能把前面的風險為本，客戶禁盡職調查的原則都做好了，才能夠證明沒有瀆職。還有一個區別，在國內外金融機構都是遵守反洗錢義務的主體，但是有一個很大的區別就是在國際上現在要求遵守反洗錢義務的還有一般非金融機構的主體，比方說海關、房地產業、博彩業、拍賣業、貴重物品交易業、旅行社、信托服務、律師等這些提供中介機構的這個機關都是需要遵守反洗錢義務的。這就意味著說如果他們不遵守，一樣可以受到刑罰的處分和上面所有的適用洗錢罪的一些處罰，目前我們國家還沒有實施，所以盯著的是金融機構。

除了通過金融系統洗錢之外，很多洗錢活動是繞開金融系統進行的，要一網打盡，洗錢犯罪還是要看整個資金鏈條的。估計在 2017 年國際組織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對中國下一輪評估當中也還會提到這一點。去年上一次的評估已經提到這一點，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會說中國的反洗錢市場和趨勢也會像國際一樣越來越嚴格。基本上反洗錢咱們從反字到洗字都講完了。

那講到這里大家可能會問一個比較有趣的問題，聽來聽去都是美國制裁，美國罰款，美國憑什么就這么牛？還能牛多久？實際上這都是因為美元的地位比較強悍，不可動搖，給大家一組數據就能看見，為什么目前全世界的央行外匯儲備以美元形勢所占的是60%，歐元是25%，全世界只有 0. 01%，是以人民幣形勢持有的外匯儲備。而在最近的一次調查當中，在外匯交易市場每天的交易量是5萬億美元，當中 87% 的交易是美元為單位，也就是說現在根本沒有一種貨幣可以替代美元的安全性和流動性，沒有一個國家能夠跟美國的經濟進行抗衡。所以在現在這個經濟大時代，還是繞不開美元，也就只能去遵守美國制定的這些政策制裁他說制裁誰，就制裁誰。

當然迄今為止有一些聲音，上次巴黎銀行被罰的厲害，法國財政部長就發聲音了，說我們歐洲有理由要動員更多的以歐元結算的交易，這樣歐洲地區的銀行就不會受到美國當局這么多的鉗制。

中國也是一樣，自從去年人民幣加入了 SDR 特別提款權，我們 15 年也上了人民幣的跨境支付系統SIPS。其實這都說明政府還是很有眼光的，是希望有一個國際流通的人民幣清算系統的存在，就是在美元之外，還有一個受自己人控制的清算系統。這樣的話我們在做很多國際的交易和貿易的時候，就不會受到美國的制裁和鉗制，跟歐洲人想法是一樣的，但凡事都有兩面，從洗錢的角度來看，人民幣就很有可能會成為洗錢分子下一個盯上的貨幣。

第一個，我們是對于洗錢的手法和方法在國內來講相對比較閉塞，不是最了解的。
第二個，我們的監管制度在執行層面還是比較寬松的。在國際組織2012 年評價報告中，就指出中國現在洗錢整個的體系，法律規范都非常好，但洗錢案的判罪率和罰款金額非常低，起不到震懾作用。所以大家現在看到海外加強中資銀行反洗錢監管，不要覺得生氣，作為業內人士在生氣的時候應該會考慮，隨著中國經濟的全球化的深入，總有一天人民幣會強起來，會成為美元和歐元之外的第三大貨幣。有一天也不是別人監管我們，而是我們要大力監管別人保護我們的人民幣了。

所以最重要還是老一句話，中國人要自強才能不惜，把人民幣體系加強好，反洗錢的規范體系也執行的好，同時有對中國很友好的國際貿易的環境，也不能讓犯罪分子鉆空子。

關于機構的反洗錢，今天就跟大家聊到這，希望大家都通過這么多案例，真的了解到作為一線員工，反洗錢需要知道的就一個原則，風險為本，客戶風險分級分類進行，盡職調查，只要手續做到位，按照銀行非常完善的合規執行好，搞清楚錢從哪來要用到什么地方去。這樣不管誰來查，都不會被用反洗殘不利的罪名罰我們銀行頭上。

我們剛才講到的很多的反洗錢的高危信號的識別防范措施，可以上金庫網去看國際反洗錢系列的普及課程，還有國際反洗錢系列的中級課程，都會在各個高危的業務條線跟大家介紹清楚，更詳細了解高危信號和識別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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